【冯庸/罗勤耕】瓶里有神仙 章十一

一个狗血揣崽神话故事罢辽。

果真放假和评论才是更文的原动力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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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十一

 

包裹里头搁了两样东西:一样铁皮装的阿胶,一只巴掌大的手缝布老虎。

罗勤耕瞳仁亮了亮,将铁盒随手放在洋绉罩的靠凳上,托起那小布老虎仔细赏瞧。黑黄斑纹,铜铃般炯炯的眼,咧着的嘴里刺出一排尖尖银牙,憨态可掬的模样。

 

“要你是个女孩,不知喜不喜欢?”罗勤耕淡笑着低头抚上肚皮,感受着手心不规则的律动,“爹爹那天说的是气话,可不准往心里去。瞧——”他晃晃手里的布老虎,让它跟自己的肚子面对面贴着,“还给你买了小老虎呢,多可爱……”

他自言自语了阵子,视线转到铁盒上,眉梢却耷拉了下去,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布老虎。

 

 

罗勤耕有了身子,夜里起的格外勤,向窗外探了一头才发现雪下的大了。院子里青砖都化作汉白玉,夜色揉捏着雾气,朦胧像在云间,天边似是被雪光映的,通红一片。罗勤耕对着窗外檐上煤油灯看了许久,总觉得这冰天雪地的景致似曾相识。细想来又知道不可能——他从生灵识至今,算算合该是头一次见到雪的。

 

阖衣重新钻回被窝前,他垂着眼,从枕头旁的铁盒里掏了块阿胶糕含进了嘴里。

 

 

第二日不知不觉睡到了日上三竿,外头“砰砰砰”的敲门声扰的人心烦。

知道要来人,罗勤耕硬撑着僵疼的腰爬起来,原来的长衫扣子已是不能系完全了,只好翻出冯庸的一件来先套着,却是袖子下摆都长出一截。

 

下了楼便见一个裹着貂皮大衣的女人坐在沙发上,罗勤耕还在迷糊的档口没清醒过来,听对方叫了一句“罗先生”才眨眨眼,露出个笑来。

 

“对不住,”他说,“肯定是懒虫上身了,叫姐姐看笑话”。说话间遣了四周的卫兵,会客厅里一时只剩二人。

青鸾通红的唇,淡蓝色的眼影,抬手喝茶时腕间玉镯叮当脆响,倒是与上次诊脉时大不相同了。

“咱俩之间就不用客气了!”青鸾阖了茶盖,“开门见山——肚子里的孩子,还好么?”

 

不提这茬还好,一提,罗勤耕脸上便露出些凄然有倔强的神色,“……还好”。

青鸾装作没看出对方难言的窘状,“上次看诊匆匆忙忙,你又走的着急,姐姐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,这次我师兄下界游历,让他给你瞧瞧!”

 

“啊…这不太好,”罗勤耕下意识就要拒绝,“如何、如何能麻烦……”

“不麻烦!”青鸾一拍大腿,有觉得似乎不太合适,重新端了端“富家小姐”的架子,“就在上海,坐他们人界的车,风霜不侵,半天就到了。”

看罗勤耕还在犹豫,又道:“我说这话先生别怪罪。罗先生这个孩子养的辛苦,司令脾性直来直去,看样子有些事也难以顾全。我师兄和冯军长都是有头脸的人物,面见反倒坏了规矩……”

 

“劳烦姐姐,我去,”罗勤耕不知是听进了哪句话,“只是…六天能来回?”

青鸾眉梢舒展开,“嗨!既是去了便该是姐姐做东尽心照顾的,实在不愿多待当然也没问题。”

罗勤耕一直挂着忧色的面容这才明媚了,冲着青鸾展颜:“如此,勤耕叨扰了”。

 

 

出了院门就有辆洋车在拐角处停了,别看罗勤耕一直跟着冯庸,但冯庸骑马多,于是他也没坐过轿车。于是现下见了新奇的不行,扶着肚子好奇着往前凑。

“我还没去过上海呢!”罗勤耕笑着回头,表情也活泛生动起来。苍白的脸被水獭毛的立领围着,显得愈发小巧精致。

“苍狼不会疼人,”青鸾看着青年雀跃的样子,忍不住在心底唏嘘,“也是这人太傻”。

 

坐上了车,罗勤耕反而安静了,眼睫羽翼似的半垂着,望着窗外飞快倒退、银装素裹的世界。

“我这次出来,没给冯司令留信呢。”他扣着玻璃窗缝,低低的声音,不知说给谁听。

青鸾笑笑,“临出门时,那小副官不是问了么,由他转告也是一样的”。

 

罗勤耕抿着唇点点头,像是同意了,继续扭头去看窗外。

也是呢,上次自己离家寻九尾狐时写的信不就是泥牛入海么,人家根本不在乎,自己又矫揉造作什么呢。

 

 

黄昏是同上海一起赶到的。

车轮碾过新铺的石板路,深黑的漆反出天边玫瑰色的云霞。这里的空气比镇上更温湿,街上人络绎不绝,不知名的远处飘来旖旎的音乐,青鸾告诉罗勤耕那是舞厅。街上霓虹灯等不及似的亮了起来,各种颜色映在他的眼底,光华流转,都是他在冯府不曾见过的颜色。

 

见着身旁坐着的青年又高兴起来,青鸾暗地松了口气。她也不避讳打量罗勤耕眼睛跟着一切新奇玩意游走的模样,直到对方发现自觉不够稳重“腾”的红了脸。

 

“一会儿叫师兄看完,咱们去夜市呀?”

罗勤耕显然是想去的,但开口却又黯淡了一双美目:“我这幅样子,会吓到他们。”

“这好办,”青鸾“嗤”了一声,“让师兄施个小法术,遮掩起来就好啦!”她说不上来,心底竟隐隐有气,对苍狼。

——就因为这样,所以不许他出门么?

 

 

车在街巷里拐来拐去,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了。青鸾抬了抬手,前面一直沉默开车的司机就变成一片羽毛回到她的手心,着实把罗勤耕羡慕了一番。

也因此下了车只顾回头与她说话,冷不丁撞到一人身上。

 

穿戴着金丝眼镜、黑西装的男人就这样猝不及防见到了故人。

刹那间沧海桑田、海崩石烂的光阴如利剑横亘在二人中间。男人似乎能听到心弦铮鸣的声响——那双眼睛带着未来得及对青鸾收回的笑意望过来,又愣住,化为满溢出来的惊慌与懵懂——那是千百年来,他一直期待,却从未见到过的,赤瞳的笑颜。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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